奥斯陆

也许在下一个明天。

【嘉洛豪】胆小鬼

*没有炮灰。不是3p

*如果看懂了,就会明白每一个人都不是炮灰。

*顶风作案。



「你我多年」

熙街新开了一家不错的奶茶店。栩嘉上班路过的时候就留意到了。

今天加了个不算久的班,七点四十,奶茶店门口人不少。焉栩嘉想起刚回来那位发小,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带一杯。

何洛洛大概是还在倒时差,没有睡醒,说话的嗓音粘稠得化不开,唔哝了一句,什么口味。

焉栩嘉看了看显示屏上巨大排面的新品两个字。新品,要不要?

话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子摩擦床单,何洛洛应该是准备起了,声音清明了点,说,好啊。

打包带走之前,奶茶店的小姐姐拿出一张名片大小的小卡给他。礼貌道:“我们最近在做一个集卡活动,帅哥可以积攒换礼物哦。”

焉栩嘉接过打包带的手一滞,面色冷漠。不用。

输入密码,推开门,玄关处的感应灯亮起,客厅中央乌漆嘛黑一片,只有液晶电视泛着恐怖电影的微弱光亮。

看过去,对面的何洛洛果不其然还穿着那套睡衣,抱着一筒薯片,沙发不坐。瘫在前面的地上。

“怎么又滑到地上去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地上凉。”

何洛洛已经习惯了他的这份唠叨,也没在听的,笑嘻嘻地接过焉栩嘉的奶茶,乖乖顺势站起来在沙发上坐好,又拍拍旁边空出来的地方,“嘉嘉你回来的正好,我就等着你一起看电影最恐怖的地方呢。”

焉栩嘉开了所有的灯,包括电视壁一圈的壁灯。灯火通明。焉栩嘉脱了外套扔在沙发背上,开始解西装领带。“这样可以自己看吧。我去洗澡了。”走到了浴室门口又回头拿手机,顺便往没收了何洛洛吃得大半的豪华装薯片。

晚饭期间,焉栩嘉问何洛洛有没有想吃的,何洛洛眼睛一亮,我们去吃烧烤吧。

看了眼手表指向,焉栩嘉问他,真的还要出门吗?

何洛洛没听他说,自顾自地打开行李箱翻自己的衣服,白的不要,容易沾油,粉的不要,晚上太显眼,黑的吧,黑的好。期间焉栩嘉妥协了,吃哪家?

何洛洛又随便抓了条裤子出来,也没管跟着过来站在门口询问的焉栩嘉,脱了衣服换新的时,脑袋被套在里面还没挣出来,发出的音闷闷的。

“就我们常去的那家啊。”

焉栩嘉在他脱裤子的时候慌乱转过身,背靠着门框,心猿意马地滑着美团页面。

最后何洛洛还是没能吃到那家从小和焉栩嘉偷偷溜出去偷吃的烧烤店。走到店门口变成了新的龙虾店,何洛洛才相信焉栩嘉的美团上写的是真的。它居然倒闭了。

两人又顺着马路走,绕来绕去找不到心仪的店,何洛洛啧了一声跺跺脚。指着新开的龙虾店,就这家吧。

虽然换了主打产品。但还是想尝试一下。何洛洛一边落座一边插科打诨,谁让我天生念旧,情感丰富。

焉栩嘉没作声,两人在门口大排档找了个通风的位置坐下,何洛洛戴上手套就开始剥虾,动作有些笨拙。

这种剥虾的事,一向是焉栩嘉代劳的。何洛洛折磨了好几只体无完肤后最终将湿漉漉的目光投向焉栩嘉。

焉栩嘉三秒不到剥了一只完整的虾递给他,顺带抽了张纸给何洛洛擦嘴角的红油,说你就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是吗?

何洛洛歪了一下头,有几缕头发丝颠了颠,眼神亮晶晶的,真挚得不行。他说,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也就最后折磨你这小半个月了。

焉栩嘉剥虾的手用力过猛,一只好好的虾生生断了,留出红艳艳的油,何洛洛抽着纸巾给他擦,防止留到小臂上,嘴上不饶人,“不完整了,嘉嘉你这技术倒退了啊。”

焉栩嘉接着剥,直到一小盘快空了他又开口:“你打算住多久?”

何洛洛嘴里塞着吃的,一边说好辣好辣,一边往嘴里送。侧耳听焉栩嘉这么问,他说,哎,嘉嘉,你我多年。

发小婚前在你家住几晚不行吗?

焉栩嘉嗯了一声,不再看他,低头剥虾。

是啊,你我多年,从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到有女孩子排队在身后追。

你我多年,可现在你都有了对象。

竹马发小之情最终被一方的恋情打得措手不及,连最后一点相聚,都带着酸意。

或许是你我多年刺激了他又或许是最后小半个月刺激了他,二十好几的男人突然被刺中了内心最娇弱的地方,鼻尖变得酸酸的,更多的是心里无处宣泄的落寞感,怎么就自己一个人被丢在了原地呢?

但何洛洛还是那样天真无邪的样子,吃着小吃点评味道,好似生活正春风得意。焉栩嘉跟着他笑起来,抬头举杯。

焉栩嘉说行。想住多久都行。

“随时欢迎,只要你来。刮风下雨我都去接你。

好不好?”

何洛洛笑了。举杯碰他,带着一嘴的红油,“好啊!”

一身臭烘烘的回家,何洛洛一回来就扎进了浴室洗澡,焉栩嘉敲门,问他周末要不要回老家一趟,家里人想一起吃个饭。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何洛洛擦擦头,又拿了浴巾裹上。划开门,热气喷涌而出。

何洛洛睁着大眼睛,纯洁无辜,一头黑发上沾不住的透明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掉进他的锁骨里,最后消失在吸水力极强的浴巾里。

“可是我周末要去接豪哥哎。”

“那一起呗。”焉栩嘉喉咙哽咽了一下,旋即笑开,“丑媳妇迟早得见公婆。”

何洛洛伸手推他,和他打闹,嘴里嚷嚷着,我豪哥才不丑。

「三人行」

周末机场。航班还没到,空荡荡的T3大厅就几个人稀稀拉拉。其中包括还在啃帕尼尼的焉栩嘉和何洛洛。

过于早了。焉栩嘉看了下手表。奈何早上六点就被何洛洛拽了起来,慌慌张张刷着牙,让他快点,不然一会儿立交桥上堵着了。

一路畅通过来了,但是航班晚点了。何洛洛咬着帕尼尼,眉头一竖,怎么这样?

焉栩嘉摸摸他的后脑勺,算了。等着吧。

等过了一个多小时,飞机降落,何洛洛本来坐在椅子上眯着眯着快要打盹,顿时清明,拿着花束站起来往出口张望。

人头攒动,外貌天生优势,何洛洛一眼找到了那个人,捧着花小跑过去。任豪摘下墨镜,敞开双臂,自然而然的接住了扑过来的何洛洛。

“等很久了吗?”

何洛洛从他怀里起来,把花塞到他怀里,“没多久。”

焉栩嘉站在不远处,硬着头皮上前伸出手,“你好,学长。”

任豪握回去,“你好。”目光很快又收回去看一侧快要挂在他身上的何洛洛。嗔笑他,要不要干脆趴在背上,让他背。

何洛洛撑起身,乐呵道: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最近长胖了哎。任豪就去捏他鼻子,平缓的语调因为眼神无端多了一丝宠溺。没事。胖点好。

两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明明同行却又被不自觉撇下,张口说话都显得多余。

焉栩嘉被迫和他两三人行,任豪是个话少的,何洛洛天生爱笑话多,气氛不算太尴尬。

从高速路向下拐进国道,全程路程两个小时。焉栩嘉停好车,习惯性地去拉副驾驶的门,手扣上的那一秒快速反应过来,何洛洛已经不坐他的副驾驶座好多年。

拉开后座门,何洛洛趴在男朋友的肩头睡着了。

昨晚深夜三点还在给自己发信息说睡不着的人,看来是现在还没倒回时差。

焉栩嘉想说把他叫醒吧,妈妈听到车声从楼下下来了,还有住在对门的何洛洛妈妈。

任豪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好,轻轻晃动何洛洛的肩膀,睡得很香的人唔哝了两声不愿醒,攀着任豪的肩膀,埋着脸又睡了过去。任豪笑的无奈,对焉栩嘉使了个眼神,让他们先走。

两人在后面晚了十分钟进来,何洛洛下唇昨天吃东西不小心划破的小口子早上明明已经结了疤,现在红红的,又像刚破开的样子。焉栩嘉捏着水杯眼神不该往哪里放。

两个人并没有在他家坐多久,何洛洛不好意思地公布了两人的关系,小小的客厅内,焉栩嘉和何洛洛不约而同地呼吸一窒,小心地打量她的表情,妇人的神色凝固了一下又嬉笑开,自我打趣,阿姨又不是那等顽固的老古董,现在不是很多的嘛,洛洛不要紧张。

何洛洛长吁了口气,从焉栩嘉站着的角度,很清晰地看见背后任豪握着何洛洛的手捏了捏。何洛洛就红着耳尖说那就好那就好。

何洛洛的妈妈把人叫了回去,任豪将礼品放好,何洛洛趴在门框,歪着身子唤他快来洗菜。

晚饭是焉栩嘉妈妈和何洛洛妈妈两个人联手做的,何洛洛和任豪在旁边打下手,何妈妈接过任豪手中的活,瞟了一眼一旁剥蒜的儿子,责怪自己儿子不懂心疼人,刚从美国飞回来,怎么不让人休息休息。

何洛洛扁扁嘴,头一下一下地撞任豪的后背,绕着他转了一圈,仰头对上任豪的脸,我也在做事啊。

得到宠溺的一笑,任由他歪在自己身上没个正行。说,没关系,我就乐意他这样。

何洛洛被踩了尾巴,嘿了一声,语调上扬,挠他腰上的痒痒肉,嘻嘻哈哈地非要对方说个清楚他哪样。任豪沾着面粉的手不好碰他,又怕他躲开了人会站不稳,两个人笑作一团。

焉栩嘉被自己妈妈赶过来端菜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番场景。他不自在地磕了一声。何洛洛这才红着脸收敛,将两边的菜摆成一桌。

饭桌上,焉栩嘉妈妈给何洛洛夹了一筷子肉,笑眯眯地问他,身边有没有什么好女孩,目光却是看向焉栩嘉。

焉栩嘉表情逐渐凝固。何洛洛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吃得欢快以为是问自己感情史,抢答道,有啊,可我有豪哥了。

焉栩嘉不重不轻地叫了一声妈,焉妈妈依旧乐呵呵地,把话引到任豪身上,“我觉得小豪也挺帅的,家里可有姐姐妹妹?”

焉栩嘉筷子一砸,一声“妈”重重地砸到地上。

所有人目光看向他,焉栩嘉觉得无处可躲。一种被扒掉遮羞布后又被人扔在大马路上的羞耻感油然而生。焉妈妈将自己的碗筷放好,语气不咸不淡,话家长里短一样,“以前叫你找女朋友你不找,现在可以找了吗?你不找我让洛洛帮你找也不成?”

突然被点名的何洛洛落得个不知所措,对上焉栩嘉妈妈的笑眼一个激灵。好似下一刻就要被人拎出来笑话,可她偏偏笑容可掬,语气和善,让人无法拒绝。她说,洛洛好不好?

她又说,你给我们嘉嘉也解决一下终身问题吧。

何洛洛筷子间的肉掉回了碗里,只得笑笑。任豪抚着他的背心,替他接过话,“如果阿姨不介意……”

不知是谁的袖子碰倒了本就在边缘岌岌可危的玻璃杯,砸在地上清脆一响。碎渣溅了一地。

这场诡异的僵局最终以焉栩嘉的离席不欢而散。


「两人游」

人在烦躁不顺心的时候总能发现让人更烦躁的事。

焉栩嘉只是想去天台吹吹风,暂时躲避和妈妈的冷战。却在拐角见到了相处二十六年的竹马娇羞的一面。

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从玩泥巴到打篮球。焉栩嘉自诩没人比自己更了解何洛洛,可当下场景,他在脑海里火速翻过过往二十六年何洛洛的无数种神情。查不到结果。

他见过何洛洛吃东西油敷满嘴的样子,见过模拟考考砸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丑态,也见过他拿到录取通知书跳到他身上,笑起来挥舞手臂,说要一起去远大前程的明艳模样,好像把全世界都握在了手里。

可他没见过眼含春水的何洛洛,被人亲到腿软,只能双手挂在任豪脖子上稳定身形的模样。

他没来得及躲,任豪的余光就发现了他。没有丝毫被撞破的尴尬,只是左手搂着何洛洛,小臂穿过腋窝揉着毛茸茸的后脑勺,左手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嘘。

焉栩嘉在心里暗骂了声操。面上不变,手放在耳边示意自己走了。

又折返到自己的卧室锁上门,焉栩嘉翻了翻自己的抽屉,从内侧摸出一本边角破损的课本。他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了,翻开第一页的落款是隔壁的那屋主人。

高二上册的物理课本。翻开已经能散出一股子陈旧味,课本中间的某一页,一张破碎的画掉了下来。压平课本就可以看见书脊最内侧歪歪扭扭的三个字母。

——YXJ

焉栩嘉几乎是在见到这三个字母的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他的名字。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喜欢玩这种小把戏,把喜欢的人的名字写在不容易察觉的地方。不敢让人发现,却又期待有人传递这段感情。

何洛洛喜欢他吗?

那是焉栩嘉第一次把以前那些黏糊亲近的竹马情往爱情方面想。吓得他躲了何洛洛一天,却又在梦里因他一个笑容脏了床单睡裤。尽管承认这件事很难,不断在内心推翻无数次,最后目光还是会不自觉地落在何洛洛纯白的笑脸上。

承认吧。

他就是喜欢何洛洛,或许比何洛洛喜欢他更早。早到可以追溯到小时候拿软糖诱惑何洛洛亲他,他想着,他什么都可以与何洛洛分享,甚至是全部给何洛洛。何况只是一包糖,换一个吻,不赖。

他不齿地偷了何洛洛的课本。并在何洛洛上课时发现书不见了急得团团转时像一个救世主,与他共享课本。假装善意地邀请他一起课后做题。在何洛洛睡着的时候偷偷画的侧脸。趁人睡着之时。偷偷地,轻飘飘的一个吻落在他的侧脸。

没有想象中的不适和自我折磨,焉栩嘉只记得那会儿的柔软触感和狂躁跳动的心脏。他立志要与何洛洛考一个地方,等自己有能力独立那一天。然后像所有电视剧台本里演的那样告诉何洛洛。我也喜欢你。算是一个惊喜。他把惊喜堆积到高考结束,少年的悸动越来越学不会收敛,从学校搬回的书里夹杂着少年难以启齿的心事,并以猝不及防的方式被收拾房间的妈妈捅破。

焉栩嘉在与何洛洛一块出门准备去散伙饭的半路上想起了那幅没收好的画,慌张扔下何洛洛一个人跑回来,满头汗水地拧开门正好对上妈妈惶恐的眼神。

焉栩嘉慌了,想要抢,却挪不动脚。妈妈看他的眼神焉栩嘉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母子之间不想撕破脸就一定要有一个人搭台阶。不过是朋友一时兴起画着无聊。焉栩嘉说。

中年妇人扭曲的神情冷笑了一声,你最好是。双目赤红又笑道,并不像,下次我把洛洛叫到家里,重新画一次吧。

焉栩嘉没来得及回答,那张午后偷偷画的何洛洛已经被撕了粉碎。

何洛洛在散伙饭结束后打了十几通电话给他,他喝了点酒,歪歪扭扭地来敲他的门,问他为什么后来没来。

不会来了。他又说,以后也别等了。

他以前没能开口,现在也不能,以后更不能。

何洛洛笑他,你傻啊,散伙饭只有一次。

焉栩嘉不反驳他,难得地顺从他道,嗯,我傻。

他以为自己不捅破就可以永远当竹马,以为大学生活开始后何洛洛就会找女朋友。他甚至在大三那年,在聚会上捏捏何洛洛的脸,扯着嘴角看了一圈周围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挑眉,当真像一个操心竹马情感生活的月老,他说,何洛洛,要不我给你找女朋友吧。

何洛洛虽然醉了,但迷茫的眼神清明了一刻。看着焉栩嘉的眼,瞳孔轻微地颤动。

焉栩嘉抿了抿嘴角,怕何洛洛不信,又道。“我说真的哎。”

何洛洛甩开他捏着自己的手,喝醉了的人要找个地方趴下,遮住湿润的眼睫。挤干了又抬头看他,嗤嗤一笑,“那我真去找别人了啊。”

后来的好多天里焉栩嘉没再见到过何洛洛。

再次知道他的消息竟是从别人的嘴里,何洛洛打算出国留学了。已经报了托福培训班。

算得上一件大事。焉栩嘉买了何洛洛最喜欢的奶茶,打听了地址,跑去培训班外接何洛洛。他躲在树荫下拎着冒着冷气的奶茶,门推开,从此何洛洛的右手边多了一个人。

焉栩嘉将用胶带黏得歪歪扭扭的画

夹好。何洛洛突然地敲门让他差点摔了书,急匆匆地放好,打开门,何洛洛眨眨眼,打游戏,来不来?

焉栩嘉捏着手机,说晚上有点事,临时处理一下,就不去了。

何洛洛的可惜之情没到三秒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挥挥手,“那我去找别人了啊。”

焉栩嘉怔忡。如鲠在喉。

何洛洛的房间就在自己隔壁,一墙之隔,用心去听,还能听到何洛洛和男朋友嬉笑交谈的声音。

焉栩嘉跌坐在床上,盯着窗外,眼神空洞。自嘲一笑。

何洛洛这一次,真的去找了别人了。

「烟火」

由于客房多久没人来过,有些阴冷潮湿,任豪没地方睡,何洛洛笑眯眯地从后面锁住任豪的脖子,反正他跟我睡嘛。

父母没辙,让他们将就一下。

任豪躺在何洛洛的床上,侧过头就能看见何洛洛床头摆着的照片。在两张大相框后还有一张小的。

何洛洛赶紧翻过去,熊抱住任豪,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掏出手机,拉着人臭美地拍了好几张,不满意地p了又删,拉着人玩了好久的自拍。任豪替他拉拢敞开的衣领,笑他怎么什么都可以玩这么久,白天那么蔫,晚上不困了吗。

何洛洛眼睛亮晶晶的,翻身压在任豪胸口,自顾自地翻出自己认为修得最满意的图片给他看,何洛洛笑着说,以后我就洗出来放最大最显眼的地方好不好。

任豪应着好,拥着他落下一个吻,用轻轻柔柔地嗓音哄他入睡。

颈脖间很快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最缺觉的人,现在反而一点睡意都没有。任豪拨着何洛洛贴在枕头上的软发,盯着何洛洛鼻尖的痣思绪逐渐飘远。

第一次见到何洛洛并不是在托福培训班。

那时候他还只是学校一名普通研究生,做完论文就可以顺利毕业。

回学校那一天正好撞了愚人节,学弟学妹没少跟他开玩笑,表白的也有整蛊的也有,任豪都没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顺利毕业然后去一家外企工作。

同学打趣他,今晚有个本专业的集体爬梯要不要来,任豪向来不喜欢那些,奈何盛情难却。年轻小学弟小学妹的趴,看大家摇塞子唱歌喝酒玩得开心,他只感叹年轻真好,把自己藏在最角落。老大爷一样磕着面前的一盘瓜子,无论谁来劝酒都只是挥挥手敬谢不敏。

有大胆的爱来玩笑的同期生笑他,年纪轻轻,怎么读了个研就真成个玩不起的老大爷了。

任豪摆摆手,依旧端着矜贵,黑色背心高贵冷白皮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不说话的样子就足够吸引其他玩游戏失败了的学妹往这儿坐。

这一次被抽中的是个小孩子。说小孩子或许也不太妥当,因为任豪听旁边的学妹搭话说,那是大三那一届的级草。叫何洛洛。

一头黑色顺毛和规矩的白衬衫,怎么看都是学生会里拉出来的学生干事。会选什么什么呢?任豪托着腮眯着眼看他。

那就大冒险吧。

他说的时候眼神倔强带着一股赌气。

一圈人起哄,让他给同性朋友打电话。说我喜欢你。

何洛洛表情有一丝犹豫,最后丢下一句谁怕谁,拨通了电话。有人问他谁啊谁啊?

又有人碰他说,肯定焉栩嘉呗,还能有谁。何洛洛咬着唇想挂,电话却在这时候接通了。焉栩嘉这会儿估计还在实验室做实验。

何洛洛憋了一口气,在周围人看热闹的眼神里,心扑通扑通狂跳。

他说,我喜欢你。

甚至没有多余的词缀,单枪直入,周围哗然一片。只有何洛洛的世界寂静无声,一下一下数着秒针转动的时间等他的回答。

过了很久,焉栩嘉嗯了一声,他说,我知道。

何洛洛激动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那你也……

愚人节快乐嘛。焉栩嘉这样补充着。

何洛洛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是愚人节快乐。

没什么玩不起的。何洛洛笑着说,骗你的。他一笑,红红的眼眶眼泪就掉下来。

这是他的真心话,别人错以为是大冒险。

任豪琢磨着这个人应该要去某个地方蹲下来舔舐伤口了,小孩却一个人开了一瓶酒,一口气喝了半瓶,说继续来啊。我又不是输不起。

一轮又结束,何洛洛已经喝醉了,没有顾忌地再一次选择了大冒险。酒瓶在女生的尖叫声中转啊转,指向了最角落的任豪。

是喝交杯酒。

何洛洛脚步飘浮,几乎是摔到了任豪身上,隔着薄薄的棉质背心,把眼泪汗水还有酒,蹭了任豪一身。

他推了推,是醉了过去。

周围几个没办法,抠了抠后脑勺拜托这位学长把人带回去一下。本以为会拒绝,任豪没有考虑的答应了。

合力把人架到出租车里,何洛洛又扑了过来,抓着他的手又是一根一根掰开捏又是抠他手指甲。

他说,我是真心话。都是真心的。

任豪摇摇头,无奈地把喝醉的何洛洛捡回了自己家。

任豪把人扔进浴缸里,等了半天没人出去怕他缺氧,推门而入,热气缭绕中,何洛洛蜷着腿缩在浴缸的一角哭得肩膀都在抖。

他没见过这种场景。也不擅长应付,准备关上门让他自己哭一会儿,那人抬头叫他,杏仁大眼哭得又红又亮,我见犹怜。

“你都不能安慰我一下吗?大叔。”

大叔?任豪弹了他一个脑门。跟他掰扯,得出结果他只大了他五岁多。

喝醉的人脑子转不动,歪着头,嘴巴一瘪,“哪有这么年轻的出租车司机啊?”他不信。

得。还醉着。

任豪准备走,何洛洛伸手拉住他,“你安慰我一下嘛。”

边说边哭了起来。任豪只好蹲下来揉他的头,他记得家里猫不开心的时候妈妈也是这么做的。

“我不是阿猫阿狗啦。”这个时候了还抹着眼泪跟他倔。任豪想说不管你了行吧,对方可怜巴巴地开口,抱着他的胳膊叫他哥哥。

任豪叹了口气,继续揉他的头,说你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

更好的人是谁呢?

就算再差的焉栩嘉,以后也不会是他的了。

他以为这件事就以第二天何洛洛醒来不好意思地道歉和道谢结尾,没曾想过了几天又在托福培训班见到了他。任豪正巧在那儿做最后一个月的兼职。

何洛洛的眼睛有一点肿,明显是又哭过了。

任豪不懂他七拐八拐的心事,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学长请客。

何洛洛想到那晚的囧事,摆摆手,说我请我请。

饭没吃完,任豪无心提了一句那晚你哭谁,何洛洛又开始掉金豆子。

任豪只觉自己犯了错,慌张给他扯纸巾擦眼泪,实在没辙了,随口一说,那我给你放烟花你别哭了行不行?




何洛洛真不哭了。肿着一双眼看他。真的吗?不可以骗人。

任豪哭笑不得。

何洛洛没了精力再和他纠缠,跟着任豪回家,趴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半梦半醒时,邻居的小孩兴奋地叫,“妈妈,烟花。”

何洛洛脑子里白光一闪,勉强睁着哭得肿了眼爬起来看。

几束不大的烟花在小区附近的河提绽放,还来不及感动,一声尖利的呵斥声传过来。

是保安大叔。

任豪被保安抓走了。何洛洛哭笑不得,抓了外套去保安室领人。笑他多多浪费钱,还交了罚单。

任豪不好意思地笑,手上的黑粉抹上了鼻子,一时一个大帅哥变得有些灰头土脸。

“没办法,谁让我不会哄人嘛。”

何洛洛停下脚步,拉住他。怎么了?任豪不自知地反问。何洛洛摇摇头,靠近了点,拉起袖子给他擦掉鼻尖的灰。微凉月色下,何洛洛绽放一个微笑。

可全世界没人比你更好了。


「一人疚」

任豪在何洛洛的老家住了几天,新城两人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只差拎包入住。何洛洛依旧不喜欢坐沙发,坐在地上把衣服和要带走的小玩意儿扯了一地慢慢收拾。

任豪说,我帮你收拾吧。

何洛洛全权交给他,没什么介意的,拍拍手当个甩手掌柜,靠着任豪啃苹果。他说,结婚要不要请以前的同学?

任豪说都行,你想让他们来就请不想公开那么大就不请。何洛洛扔掉苹果核说那怎么行,我不得在乎你的感受吗?

任豪将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说我没有不痛快。

何洛洛眼睛滴溜溜一转不去看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喊妈,去找自己找不到的东西。

国内不能办理手续。两人的婚礼只是简单的请了亲朋好友。说是婚礼都算夸大了。

何洛洛还是请了当年那些同学,大家对于他是同性恋并没有惊讶,只是看到站在旁边另一人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同学耸耸肩,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和焉栩嘉不明不白过一辈子了。

在场几人皆神色一顿。同学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姗姗来迟的焉栩嘉刚好听到这句话,拉着人离开,说我们去那边喝酒吧。

何洛洛还在出神,表情尴尬没有缓过来。任豪捏了捏他的手,何洛洛才回过神,眼神慌了几秒去看任豪,对方没有生气要他解释的样子,浅浅的笑着,说先去敬酒吧。

第一桌敬酒的人是父母。

何洛洛爸妈眼眶含泪,说起当年的阻拦,何洛洛没少挨打,倔强一意孤行要公开出柜,拦不住他也没立场去拦何洛洛的父母,只好从后面抱住他,为何洛洛挨棍子。

失误打到了额头,给人吓蒙了,任豪的血哗啦啦就流到眼角。只是诚恳地说,他也是真心的想过完一生。

任豪的额头现在还留着那个小疤,医生说估计这辈子都消不掉了。何洛洛晚上跪在门口看着给任豪的纱布,哭着摸他的伤口,你对我这么好,没有你我以后我怎么办。

以后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办。

任豪笑他,我又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丢下我。

何洛洛也想到了当年的场面,嘿嘿一笑,说怪丢人的。

焉栩嘉坐在第二桌的亲友席,捏着酒杯,鼻尖酸涩。

何洛洛和任豪十指紧扣,眼睛里装着迟来的春色好风光。

事业有成,佳人相伴,人生正得意。

何洛洛从小到大,都是神眷顾的小孩儿,世人艳羡什么,他就拥有什么。

他那么乖巧的小孩。现在结婚了,竹马和恋人两边都把宠得没边。

何洛洛你怎么那么幸运呢?可是下一秒看着他的笑,焉栩嘉觉得,这世上一切的爱意似乎都该于他一身了。这是理所当然的。没人能不宠爱小王子。玫瑰和狐狸,都会深爱着他。

焉栩嘉在昨晚想了一百种抢婚的方法,现在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想了那一万种抢人的方法都是无用功罢了。最后何洛洛走到他面前,他只是站起来举杯。

如果我足够勇敢就会在推开浴室门的那刻吻你。

如果我足够勇敢就会在我妈面前护你周全。

如果我足够勇敢,我就会在当年你的物理课本后加上我的名字,而不是偷偷拿走你的课本。

如果我足够勇敢……

该勇敢时却后退。

你我十年,不过是自作自受梦一场罢了。

现在何洛洛笑着挽着任豪胳膊的样子告诉他,也不必勇敢。

焉栩嘉笑笑,仰头干掉酒杯里的浓度尚高的酒。

他嫣红的眼睛看起来快要哭了。

何洛洛胸口被人捏得死死的,连呼吸都变得疼痛。皱着眉想伸手替他擦掉,焉栩嘉却打开他的手,抢过一旁其他人的酒,又敬他。真的真的。祝你幸福。

何洛洛。你要永远幸福。

「选」

任豪以第二天有点急事为由,丢下何洛洛一个人,要提前一天回去。

何洛洛说怎么第一天就撇下我啊?

任豪摸着他无名指的戒指,说,你在妈妈这里多玩一天,我在家里等你。

何洛洛不做他想,牵着他的手睡了过去。

任豪在深夜四点悄悄起身。

对于这段感情,他一直不知道何洛洛心悦他几分,在结婚前一晚辗转反侧,索性偷偷跑到小区空地吸了根烟。好巧不巧,焉栩嘉也正好在那儿。

焉栩嘉哟了一声,说怎么新郎官也来这儿?他又看了一眼任豪心里的烟,怎么心里也有烦恼,明天不是好日子吗?

任豪给他递了根,被焉栩嘉拒绝了,他说何洛洛不喜欢烟味。任豪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刚点燃的烟扔在地上碾灭。

这算什么呢?宣示你有多懂他吗。

焉栩嘉摆摆手说,你别多想。我就要走了。去澳大利亚发展。

任豪没说话,焉栩嘉擦肩而过时将手中的书扔进了垃圾桶。

任豪将那本书捡了起来,书皮之下的名字竟是何洛洛。里面破碎的画像飘了下来。

虽然手法生疏但任豪还是第一眼认出了画中人。

他妈的。任豪骂了句脏话。想再次扔进去却在最后犹豫地收了回来。

现在他把书放在床头,放在何洛洛一睁眼一定会看见的地方。


「因为喜欢」

大四的时候学校外面新开了一家奶茶店,作为忠实的奶茶爱好者,何洛洛拉着焉栩嘉就要去。

大概是新开的门店又在做特惠活动。路边发传单的小妹妹注意到了他看过去的目光,鼓足了勇气上前,却还是红了脸颊,捎了捎耳边的碎发,将手中的传单递了一分给他,“我们这里在做活动,帅哥想了解一下吗?”

何洛洛舒展了眉头笑。小妹妹也笑着,翻过传单的背面,指着上面的九宫格继续道。“我们店推出的新品,如果喝到底,下面会有一个logo。集一个我们会给您盖一个章,集齐九个不同的logo,我们会送您一份神秘大礼包哦。”

是什么?他低低的嗓音难得地多嘴问了一句。

小妹妹见有戏,更甜美的介绍着,是和某游戏品牌合作的,一套限定皮肤。

何洛洛一听开心得不行,一口气买了四倍,为了公正性在现场一口气喝完,可是都见底了也才没集到一个。他不服劲儿还想喝。肚子却怎么也装不下,焉栩嘉拉着他离开,“大四了玩心还这么重,小心论文过不了。”

何洛洛皱着眉时不时回头看,可我刚要啊。

焉栩嘉停下来,我给你买一套好不好?

何洛洛眉头紧锁,可是联名款,买不到了。你根本没有在听。

焉栩嘉无言以对。

何洛洛下午改论文改到一半,肚子疼得不行。他想起焉栩嘉训他的脸,倔强着没给他打电话,联系人划来划去,任豪的电话正好发了过来。

他手上的案子进入收尾了。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玩。

何洛洛一听,声音不自觉地委屈,“豪哥,我肚子疼。”

疼得迷迷糊糊之间,何洛洛感觉自己的肚子上暖暖的。睁开眼,任豪还穿着工作的西装,扣子解了两颗,袖子挽了上去,干燥温暖的掌心在肚子上顺时针绕着圈。

另一只手还拿着他的论文,见他醒了,给吃了点药又给他指导了一下论文。等论文终于查重率过了。任豪看着那张捏得皱巴巴的宣传单问他,真的那么想要?

何洛洛眨眨眼,想。

为什么?任豪又问。

何洛洛眨眨眼,就是好玩啊,酷炫啊。联名限量哎,买都买不到了。

论文答辩结束那天,何洛洛刚出教室门,手机短信就提醒他,中奖了。

何洛洛跑去那家网红奶茶店问怎么就突然中了啊?还是那个小妹妹,她说,有个帅哥天天来这里喝。集齐了。

何洛洛就用了一秒想通了是谁,嘻嘻哈哈地跑过去找他,单位的同事却告诉他,任豪住院了。症状是乳糖不耐受。

何洛洛找到他,捂着输液管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哪有什么为什么,任豪慌了一下,说哎,你别哭。

到底为什么呢?

任豪撑起身,逼近他的脸,指腹擦掉他的眼泪。他说,因为你喜欢。

你喜欢。

就想让你得到。


「别」

刚装修好不到半个月的新房烟雾缭绕。地毯上的烟头一根又一根,白色的毛毯里藏满了烟灰。

何洛洛不喜欢坐沙发。

于是他买了足够厚软的地毯。

何洛洛不喜欢他。

于是他把选择权交给他,

时针走到十二点整。挂钟顶峰叮咚响。焉栩嘉飞机该起飞了。任豪闭眼苦笑。

他对得起任何人却对不起自己。没有机会了。他告诉自己。

“啪嗒。”

门开了。

一阵新鲜的空气灌进浑浊的空间。

穿着白t牛仔裤的人拖着行李箱,站在那儿换鞋。

是何洛洛。

“怎么不开窗啊。”

他被高浓度的烟味呛得不行,咳嗽着小跑过去拉开窗帘,推开窗透风。

任豪像只巨型犬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跟着忙碌收拾的何洛洛打转。

何洛洛将啤酒易拉罐和烟盒扔掉,在他面前蹲下,像第一次见面任豪做的那样,揉揉他的头,“嗯?怎么啦?”

任豪扑通一声冲过去抱着人,一下比一下更紧。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何洛洛也伸手抱着他,“傻瓜。”

何洛洛抱住他。蹭蹭他的耳朵。两个小时前,焉栩嘉把房子的使用权给了他。何洛洛将那副画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两个人都是笑着,只是这一次,何洛洛没再哭。他说,嘉嘉,下一次不要再偷偷拿我的书了。

焉栩嘉嘴巴张张合合,何洛洛打断了他。“嘉嘉。爱情里不可以有胆小鬼的。”

焉栩嘉收了画,释然地笑笑,他说我明白了。也祝你,永远幸福。真的真的。永远幸福。

何洛洛抱着任豪问晚上我们吃什么?

任豪说都可以。

何洛洛说,就不吃龙虾了吧。

你不用做剥虾那个人,而我也不再寻找那个剥虾的人。

这一次,我们都不要再做胆小鬼。

“任豪,再给我放一次烟花吧。”何洛洛说。

任豪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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